春天是生命蓬勃成长以及希望和梦想能够飞扬的季节。“她力量”像萌生的春草一样,这种生长的力量对于青春来讲,抓住她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人从大地上取得我们所用的衣食住行的材料,同样,我们按照天空的法则让身心辽阔、蓬勃健康,这也是一种力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力量,都是从心灵里面生长出来的。春天是一个生长的季节, 因此在春天我们要为生命喝彩。

  “她力量”是很多人难以相信的,我们总说人是物质的,但是这种力量会让人信任,因此人更是精神的。一个母亲的信念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使生命本身变为真正的奇迹。比如说在地震的时候,在洪水一瞬间来到眼前的时候,只要她是一个母亲,她就会有一种神一样的力量,在那一秒钟里面安全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其实这种力量就是蛰伏在女性生命里的“她力量”。我们不要以为只有苦难来临的时候,那种力量才可能迸发出来,在宁静的时候,它同样是一种不可摧毁的力量。我们在岁月中宁静走过,渡过重重苦难,让生命拥有一种从容,这不需要力量吗?

  女性的力量不一定是以一种刚性去跟这个世界碰撞,她有的时候表现在岁月中永不更改的信念,凭一种爱和美对世界的包容。

  生命的成长是一种修炼

  品牌内有品质,外才可能有牌号,品牌绝不会因为外面的牌号响就属于你。与其说想做一位品牌女性,不如说我们先做一位品质女性。因为品质这件事情自己可以把握,至于牌号别人给不给这件事情并不重要,你所要求的是一心所安。在今天这个时代,求得安心往往也变成一件奢侈品。

  成功这件事情对男人来讲,有的时候几乎是他的全部,因为他一旦成功了,社会上的各种赞美都会随之而来。但是女性的成功往往会给她带来一种内心和外在之间的分裂,甚至是挣扎。因为对于一个女性而言,成功并不意味着她生命的全部,有的时候,特别成功的女性会陷入深深的内疚和茫然之间。

  我喜欢品质这个词,我认为它比成功好,成功是构成品质的一部分,但成功不是全部的品质。所以我认为品质是一个重要的词语,品质源自于内心的一种滋养。

  人评价自己的时候指标不要单一,而是要给自己建一个大一点的坐标,那样我们就能容下更多的事情。为什么人长大了以后总是讨论一个词——“局限性”。所谓“局限”,就是人的格局太小,所以被其所限,人能做得是给自己一个尽可能大点的局。所以人真正要想追求无穷的话,就要给自己一个大的天地坐标。

  中国的知识分子对这个世界承担的使命是什么呢?我记得我在读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宋儒张载在《西铭》里的四句话,这四句话即使在今天也不过时。他说一个知识分子的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个人的心为天地而立,指的就是中国人的天地观。儒家的圣贤规则就是大地上的法则,道家的思想自由精神就是生命长空上的法则。所以一颗心能够为天地而立,那就完成了儒家的担当和道家的超越。当儒、道在天地之间养大一颗心的时候,你的坐标还不够大吗?

 

  这四句话给了我们一种中国知识分子的情怀和担当。内有温柔情怀,外在才有刚强的担当。我们内心需要很柔软,但我们的意志需要很坚强。

  我很喜欢的一句名言:一个人不能左右生命的长度,但是可以左右生命的宽度。如果说生命宛如水流,我们究竟是把自己活成一条小溪,还是一条大河,这个宽度就是反差。谁都不要害怕这种反差,生命中有点冲突就充满了可能的机遇。我认为无论是谁,大家都可以找到一个共同的出发点,那就叫做生命的成长。

  对于女性来讲,生命的成长是一种修炼。这种成长不管是四十、五十、六十岁,只要一个女人的生命还在成长,她就不会衰老。衰老这件事情其实是一种自我暗示、一种停顿,如果一个人停下的时候,那就是真的老了。所以,什么才是成长?我想,有的时候成长比成功更重要。因为成长可以让我们跨越千山万水,而最终抵达的是不可复制的自己,不是一个他人期待中的自我,也不是一个偶像的山寨版。人在小的时候有偶像是没问题的,长大以后还不能做自己则是一种悲哀。

  “她力量”其实就是一种来自我们生命内在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一种能够成长,能够养心,能够让我们自己不断地去面对这个现实做出判断的力量,那这种力量是什么呢?简单来讲,它是人在逆境的时候修复自己的力量,是人在顺境的时候不断成长的力量。我们生命的境界无非是顺境和逆境两种而已,在顺境的时候停下,不断的修葺;人在逆境的时候别沮丧,最快的修复,做到这两点我们所有的境界都可以超越。当然,修复自己比修复这个世界难得多。

  向文化学习从容的悟性

  很多人都会抱怨:“我的生命特别惨痛,我这么善良、努力,最后给我一个特别惨痛的结果。”我在想,结果这两个字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结果其实就意味着已经结束而不可更改的后果,我们今天就算遇到坎坷、伤痛,那一定是结果吗?如果还有明天,不管明天是春光灿烂,还是刮风下雨,只要还有个明天,你的此刻就不是最终结束的后果,它一定是阶段性的状态,所谓阶段性的状态,就是有理由让它变得更好。

  成功是一个外在的标准,成长是一种内在的需求;成功是一种社会的指标,而成长是一种生命蓬勃的内心力量;成功很辉煌,成长很寂寞;成功有人会鼓掌,成长有的时候只能自己擦干泪水,抚平伤口。所以我说成长比成功更重要。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为我们喝彩,没有那么多外在的辉煌,如果你要是守着成功过日子,那这一辈子就太可怜了。但是,就如同寒冬饮冰水,成长点滴在心头,假如你时时刻刻都愿意感受的话,那时时刻刻都有惊喜,这个惊喜可以在学问中、历史中、哲学中感悟到的一种提升,也可以是小情小趣,天真烂漫。

  其实“大和小”在女人的生命中也是一组平衡,我所理想的女性的生命状态,是有大女人的胸襟,也有小女人的情趣。女人的胸怀一定要大,她才能在世界上担当超越;但女人的情趣要小,她才能饱有女人的玲珑天真和生命柔软的质地。你以为“大和小”不可兼得吗?什么时候你可以修炼得这一切都在生命中,那么可以说你已经可以为自己雪中送炭了,而世界给你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

  中国的文化里面给了我们很多智慧,这种智慧可以让我们看清大千世界,而且知道把握自我。中国智慧很少声色俱厉地教训别人。大家知道,孔子是个位很好的老师,学生问什么问题他都是和颜悦色。学生问:“君子道德是什么?”老师答:“仁者无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还要先说一句“君子道德三,我无能焉”。说君子的基本道德有三方面,以我的修为还做不到。

  因此,有人拿着看似严格的大道理当头一棒让你警醒,那不是中国文化最本土的方式,中国文化的内在是一

 

份安详,它的气度就是它的意义。我们今天都在说文化走出去,中国有五千多年的文明,我们不着急在世界上辩解自己有多强大,我们的生命力量是在一种从容不迫中传递,能生长就是力量。我们每个人也是一样,向文化去学习这样一种从容的悟性。所谓“觉悟”就是“见我心”。一个人能不能够把看天下的心收到看自己的内心呢?这就叫“悟性”。“悟性”为什么重要?我们在大学里学到很多知识,但比知识更重要的是社会经验,但比知识和经验都重要的是人最后的悟性。如果一个人的死知识转化不了活知识,他需要通过经验,但他在经验中一次一次摔倒,他还是不懂得“君子不二过”,那他最终还是穿越不了。所以对于人而言,死知识不等于悟性。我们现在能够发现世界,但是我们还不说能够无比深刻地发现内心。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慈悲的情怀有时候要比那种强烈而狭隘的爱更恒久,人和人最长久的关系中一定有慈悲。人和人所有的感情,仅仅有一种强烈而狭隘的爱是不够的,还需要“因为懂得”而油然而生的那份慈悲。慈悲是一种站在对方立场的换位思考,是一种因为爱而懂得的包容。慈悲还是一种责任的力量,所有的这一切都跟懂得相关。世界上最大的误区不是没有爱,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去爱别人。那就是一种强迫,这在心理学上叫“非爱行为”,就是以爱的名义在最亲近的关系中有很强的控制。

  如果一个人对深深相爱的恋人说:“我因为爱你而不要整个世界”,那你要相信,这一定不是好的爱情。好的爱情是你对你的恋人说:“我因为爱你而更爱整个世界。”当一个人把他的爱人和整个世界放到对立面时会出现绝路,这条绝路会出现三个结果:失去世界、失去自己,到最后必然失去这个爱人。因为爱人承受不了你失落的自我和整个世界。爱是一种蓬勃的,一种能够改天换地的创造力。你因为爱一个人而觉得整个世界更美好,你有了一种更大的责任和担当,你让别人因为爱觉得一切都好。当一个人有这种力量的时候,他就不会去绑架别人。所以我说,懂得是一种前提,懂得内心的自由和尊严,同时也懂得他人的自由和尊严;懂得会使两性之间消除战争,消除这种敌对的互相抱怨,变成了和平的互补。

  实际上,这个世界是由差异完成了最大的平衡。平衡是世间最大的艺术,一个人的生命中有自己的职业、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朋友、自我的爱好,你把它全平衡好,这就是最好的生命。用道家观说,天地间最大的平衡无非就是阴阳,我们看看阴阳的平衡是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有蓬勃的太阳永远是圆的、永远是热的、永远是暖的,它给我们进取心。太阳之外还有太阴之象,就是月亮,从初一到十五阴晴圆缺,这给我们的是变化中的平常心。我们用太阳的圆满去进取,月亮的变化承受生命中一切的不如意。中国人无法脱离自己的哲学,我觉得我们今天往往阳气过剩,燥火上升,就是我们在太阳底下的进取太多了,但是在月亮下面的感悟和审美不够。日月天地之间是我们的坐标,我们只有看清世界所有的平衡,才知道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

  苦难能给人带来什么呢?一个没有悟性的人,苦难可能就把他击垮了,但是有悟性的人就知道,苦难的这条路上,最终会到达一个境界,那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外在的疾病、困顿、坎坷,甚至死亡可以剥夺生命的那种力量。我们今天站在3月的起跑线上,一起往远方走,去走向那个自己。在这样的行走中,我们看一看熟悉的自我,无论我们在生命的哪一个节点上,无论你的今天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只要你能对自己说,生命就在你自己的手中,那你就把握住了心灵的力量。这种力量也许就是女性的“她力量”,这种力量来自生命的本源,可以取之不竭,但需要滋养。2012年的春天正在打开,当我们每个人都跟自己说,生命就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是生命中最好的岁月。
(本文系2008中国十大品牌女性、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副院长于丹在2012品牌女性大讲堂上的演讲)